收費站的遮陽棚像一片銀灰色的樹葉，已兜不住初夏的陽光。電子屏紅字跳閃的間隙，我數著從站口駛出的車輛——它們尾燈泛著麥芒的暖黃色，在柏油路上匯成一條金屬溪流。這川流不息的五月，連風都帶著催促的哨音。

轉過收費廣場，暑氣便跌進院墻內的清涼。月季花攢了整春的力氣，此刻捧出拳頭大的花朵，紅粉白擠擠挨挨立在綠化帶里。梔子花新爆的花苞還裹著綠色的盔甲，倒是一叢薔薇不管不顧地開瘋了，胭脂色潑過墻頭，被欄桿接住半幅。老人總說這時候的花最懂事，開七分留三分，省得暴雨來時零落成泥。

菜園里四季豆的藤蔓正沿著竹架演習登云術，蜷須勾住晨露未干的橫桿。蹲身細看，青玉似的豆莢已隱隱現出種子的輪廓，像宣紙下透出的工筆線條。隔壁壟溝的茄子還頂著褪不凈的紫暈，倒是頭茬青椒偷偷膨大了腰身，還有黃瓜也悄悄長大了，只是瓜蒂處的小花仍倔強地不肯凋謝。菜園的管理人用草繩給西紅柿系腰帶時笑道："急什么，離大豐收不遠了。"

宿舍旁邊的枇杷樹把金果子藏在闊葉間，卻瞞不過勤快的山雀。啄開的果肉滲出蜜汁，在絨毛未褪的果皮上凝成琥珀珠子。我踩著激動的步伐下班時，總要先去采幾顆剛好熟透的放在兜里，增添幾分收獲的喜悅。那些被啄剩的半個枇杷在晨光里輕輕搖晃，倒比完整的果實更透著股圓滿——仿佛整個初夏的甜味都懸在這欲墜未墜的瞬間。

暮色漫過國道時，“三峽大瀑布”幾個大字開始明亮起來。我站在宿舍的陽臺剝著新摘的枇杷，看車燈長河蜿蜒著游向遠方。風送來菜園里瓜果的氣息，混合著尾氣與露水的復雜味道，竟也調和出某種恰到好處的清甜。(湖北交投宜昌運營公司三峽大瀑布所 譚興美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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